“化蛹成蝶"一词，被赋予了美好和希望的寓意。化蛹者千千万，可以成蚊成蝇成蚁或成蜂，可以不成蝶却唯以蝶成辞，这里面蕴藏了多少自然界的天时地利、人类社会的哀乐悲喜。

——Martyr”

化蛹成蝶，是今天的主题，这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词汇。丑陋的毛毛虫结成蛹，再羽化成蝶，要经历一番痛彻心扉的挣扎才得以破茧而出。每个人都喜欢蝴蝶五彩斑斓的羽翼，翩翩起舞的蝶影，却未曾感受过化蛹成蝶的喜悦。我们团队里年纪最轻的Donger，从大学开始就非常喜欢蝴蝶，她对蝴蝶的钟爱不仅仅停留在书本上，更是自己养起蝴蝶，把蝴蝶幼虫养在寄主植物上，亲眼见证化蛹成蝶，她兴奋地跟我们分享她养的第一只蝴蝶破茧的晚上。

Donger与她的第一只蝴蝶

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我养的第一只蝴蝶，记得它羽化那天晚上的寂静。两天前，那个蛹已经有点变色了，就在那天晚上，我发现蛹皮渐渐变成了透明， 甚至可以看见蝴蝶的翅膀和身体的纹路，我知道，是时候了，它要羽化了。

这是我养的第一条蝴蝶，从学校花坛某棵柑橘冒出的嫩芽上收来的“蛋蛋”（卵）开始养，经历破壳，看着它啃掉卵壳，又从一龄虫时小米粒到二龄、三龄时的小鸟屎，再到后来朝着兢兢业业铲屎换叶子的我吐臭丫腺的四龄、五龄“绿毛虫”，最后“蛋蛋”变成了“铁甲蛹”，好一段时间都没啥动静，到今天终于要羽化了。铲屎官守着这个“小变态”，真的经历了太多......受社团里某位大佬的经历影响，我也打算见识一下蝴蝶羽化时有多“美丽不可方物”、“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”……

自然条件下，蝴蝶会在凌晨羽化，一般要持续一个小时左右，且羽化过程会在天亮前完成，凌晨羽化很可能是蝴蝶躲避天敌的一种机制。想想在夜色的掩护下，在隐蔽的地方终获新生，迎着朝阳，翩翩飞翔，哇哦~这就很有诗意嘛，诗意地保住自己的小命。但还是会有不少凌晨羽化的蝴蝶死在天敌手里，比如螳螂、蛙类等等。总而言之，蝴蝶要完成一次羽化，要经历的艰难险阻远远不止九九八十一难，这个想想就很有趣呢，以后再慢慢琢磨。

回归正题，观察蝴蝶羽化成了我这一次熬夜的正经理由。实际上，我真的以为照这个蛹皮透明的样子来说，要看到羽化，还不是分分钟的事，于是我就守啊，守过了浴室停水，守过了寝室熄灯，守过了猫叫三声，那个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。但是总体来说，蛹皮是越来越透明了，甚至可以看见蝴蝶和蛹皮之间出现有一些缝隙。在我以为一动不动的时间里，“小变态”它一直都在为变态做着准备。

到了快凌晨4点，开始犯困的我察觉到异动，猛的一看，蝴蝶就已经从蛹顶上的开口伸出头来，这可是在还不到一秒的时间里，说好的“生命的力量”呢？

这里可看到蛹顶上的开口，但是蝴蝶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。可见蝴蝶蛹也是经过一番“精心设计”的，蛹的开口仿佛经过精心的剪裁，沿着纹路裂开，蝴蝶从开口钻出，头、胸和三对足都和成蝶无异，而翅膀却是皱巴巴软趴趴，搭在饱满的腹部上，这时的腹部是肥厚多汁的样子，紧接着它喷出的液体告诉我，它肚子里确实很多汁。

这时的蝴蝶翅膀还是软软的，接下来的时间里，让人倍感凌晨的安静。随着蝴蝶腹部渐渐地瘪下去，蜷曲的翅膀渐渐伸展开来，盒子里又多了几滴的体液，这个过程中，蝴蝶腹部的体液会泵进翅膀上的如同“血管”一样的翅脉中，就像打气球一样，等到翅膀完全伸展开，蝴蝶腹部中的体液也排得差不多了。

这时候蝴蝶还不能飞，因为它的翅膀还是软的。这个夜慢慢地过去了，蝴蝶也在等着翅膀晾干，慢慢变硬，时不时活动活动口器，伸开又卷起，时不时挪动位置，像是想抓得更牢固的样子。蝴蝶的口器合起来就像一条可以伸曲的吸管，等翅膀晾好了就可以飞走去吸花蜜啦。

等到宿舍第一个人起床，蝴蝶已经在蚊帐里扑棱了。想想“一把屎一把尿”的崽长大成年就马上要离开我，而且头也不回，找也不可能找得着，还要面对外面各种威胁，我这个老母亲那个心酸和不舍，老泪纵横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，大自然才是它真正的家。

第一次养蝴蝶，有了一次感受生命的机会，有点可惜的是没有捕捉到破蛹的那一瞬间，但已经很感激了。这一次养蝶的经历更是大大引起了我对蝴蝶的兴趣，加上本身就有对植物浓厚的兴趣，大自然这个大坑我是跳定了，结果一跳再也不想出来了。

化蛹为什么成蝶？

Donger的分享让我们感受到蝴蝶强大的生命力，下面我们进入较为理性的分析：化蛹为什么成蝶？

成语化蛹成蝶，寓意美、蜕变和希望。问题在于，寓意如此美好的成语，主体为何是蝴蝶？下面从4个问题跟大家讲述原因。

蝴蝶究竟是有多美？

有一只来自巴西的“光明女神”闪蝶，双翅时而深蓝、时而浅蓝、时而湛蓝，光影变幻、光彩熠熠，美到不可方物，在2002年成都“世界珍奇昆虫展览”卖价至36万元人民币。

蝴蝶形貌的美丽主要在于姿态和翅模式。一方面它们翩翩飞舞、体态轻盈、姿态优美，另一方面其翅模式具有令人惊奇的多样性，翅形、斑纹、颜色变化多端，给大自然增光添彩。蝴蝶之美在昆虫纲中是什么地位，从邮票中可见一斑。世界各国发行的昆虫邮票，属蝴蝶邮票最多。

蝴蝶羽化凭什么如此引人注目？

下面从两点讲述，蝴蝶羽化凭什么如此引人注目？

其一，蝴蝶从幼虫到化蛹成虫，为蜕变式的变化，前后反差之大自然界中几乎无出其右者。毛毛虫样的躅式幼虫经蛹期羽化成蝶，从行动迟缓、形貌呆萌，到翩翩飞舞、美丽动人，这种巨大的反差可谓为蜕变式。

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流传不仅表明人们对生活变得更好的希冀，更是体现了丑小鸭到白天鹅变化过程的连续性，这过程属于渐变式，算不上蜕变。著名的蝌蚪变青蛙事例，蝌蚪先长出后腿，再长出前腿，然后尾巴逐渐退化至消失，也是渐变的。而蝴蝶属于完全变态昆虫，另外一部分昆虫绝大部分为不完全变态，它们个体发育的变化也很显著，不过鉴于若虫随着龄期增长变得越来越像成虫，也只能算渐变式变化。

要说生物界生命个体的变化中能和化蛹相比的蜕变式变化，恐怕只有新个体的诞生。从受精卵到幼体的破壳或降生，可以与蝴蝶的生活史类比：精卵结合成为受精卵——类比于幼虫期；胚胎在卵壳、母体中的发育——类比于蛹期；成为幼体破壳或降生——类比于羽化期；足够神奇，也充满了希望。可是，从受精卵到幼体，只是幼体容易观察到，精卵结合并不容易观察到，要知道精子可是小到超出光学显微镜观察能力的存在。新个体的诞生，充其量让人感受类似于羽化的神奇，却缺乏由幼虫到蝶这一巨大反差的直观感受。所以说，蝴蝶化蛹所经历的蜕变在观感上的巨大反差，自然界其他类群恐无出其右。

其二，绝大多数完全变态昆虫的化蛹难以被观察到。包括蝴蝶在内的完全变态昆虫，生活史至少分为卵、幼虫、蛹、成虫四个阶段。换句话说，完全变态的昆虫完整的生活史都要经过化蛹成虫。完全变态的昆虫物种其实是很多的。全世界鸟类和哺乳类物种数之和不超过2万种，而已知的完全变态昆虫就超过85万种，其中蝴蝶所在的鳞翅目约17万种，其余分布在广翅目、蛇蛉目、脉翅目、鞘翅目（甲虫）、捻翅目、长翅目、双翅目（蚊、蝇等）、蚤目（跳蚤等）、毛翅目、膜翅目（蚁、蜂）等类群。那么有趣的问题又来了：

完全变态昆虫的千千万万，为什么被赋予了如此美好寓意的成语唯独化蛹成“蝶”这一个，为什么不能是化蛹成“甲虫”、化蛹成“蚊”、化蛹成“蚁”或成“蜂”？

一个重要的原因：不同的昆虫的生活史不一样，绝大多数昆虫化蛹很不容易被观察到。成语很大一部分从古代相承沿用下来，博物学在中国古代远非显学，时人普遍不擅观察自然。而完全变态昆虫的生活史又尤其复杂，就更不容易被观察了解。不容易被观察到的事情，自然不容易形成成语。

有的昆虫蛹期较为隐秘：如捻翅目，在别的昆虫体内化蛹，幼虫营全寄生生活，化蛹也是在寄主昆虫体内进行，古代中医连人体解剖都没多大兴趣，更甭提解剖昆虫；如长翅目，在土中化蛹；如蛇蛉目，幼虫生活在针叶树皮底下；膜翅目，变态过程基本上是在巢中“偷偷地”完成。有的昆虫化蛹让人不忍直视，那些在腐肉、粪便中化蛹的蝇类，有谁没事会挑开这些污物对它们进行有味道的观察？有的昆虫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区域，比如很多生活在热带雨林中的甲虫。有的体型很小，就如蚤目的跳蚤。

所以，体型较大、生活又不甚隐蔽、化蛹也容易被人所观察到的昆虫其实不多。蝴蝶就是这样的类群：常见种类中幼虫体型较大、不少种类自由取食暴露在外的叶片，化蛹也暴露在外，附加幼虫行动迟缓可供仔细观察的粉丝福利，被观察到的几率大大增加。蝴蝶所在的鳞翅目的化蛹（茧）很早就被人们发现，中国4700年的养蚕史了解一下。

蝴蝶为什么还能象征着希望？

小学语文考试题目，填空题：飞（ ）扑火。答案是蛾。虽然蝶和蛾都属于鳞翅目，飞“蛾”扑火而不是飞“蝶”扑火是有道理的，蛾类多在黄昏或夜间活动，蝶类与之相反，基本为昼行性。

不仅是蛾，还有很多昆虫是夜行性的，昆虫资源调查通常不能放弃夜间调查就是这个原因。一些在生态所心心念念开展夜调的小伙伴，成天嚷嚷着晚上要出去调查，除了想看蛙，另一个心思就是奔着看虫去的。想象一个场景，昼行性的蝴蝶，经常在明媚的阳光下翩翩飞舞，是不是轻易能让人联想到自由、光明和希望？相信这样的场景现实中你也经常能碰到。

蝴蝶到底还有什么魔力？

蝴蝶（成虫）是多么人畜无害的生物啊，它们擅长引起舒适。这算不算一种魔力？

蝴蝶的身体柔软轻盈，身体不具对人的物理的攻击性或防御性的结构，一般不会对人造成直接的物理伤害。小朋友在阳光下快乐地追逐、捕捉蝴蝶的事情，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。小朋友在阳光下快乐地追逐、欣赏蝴蝶的事情，在我们外业小分队野外调查的过程中也经常发生。

有的昆虫，会引发人心理不适感，人们难以将它们与希望、美丽联系在一起。双翅目双煞，蚊类、蝇类，如果眼前有蚊子或苍蝇的蛹，你大概率只想阻止它们变身，将它们的化蛹扼杀在摇篮里；又如双翅目和蚤目的许多种类，是传播疾病的元凶，人们情感上是嫌恶的。有的昆虫，虽然没有带来明显的心理不适，但是也不容易与美好、蜕变、希望相联系。如鞘翅目，它们坚硬的体壁和鞘质的前翅强烈骨化，部分种类可以称得上美丽，但是化蛹难以观察到，人们也很难把蜕变和希望与之相联系。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鞘翅目与蝴蝶同属完全变态昆虫。有的昆虫在生物学、生态学特征指向其他寓意。如膜翅目双雄，蜂类和蚁类，更多地是象征着勇敢、秩序、勤劳，同时因为它们某种程度上所具有的极强的攻击性，有时也令人害怕。

其实，蝴蝶早已作为一种象征，融入人类的情感和文化当中。东西方家喻户晓的爱情悲剧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，相似的剧情，不一样的结局。梁祝身后化蝶，亦悲亦喜，是蝴蝶给故事注入了幻美意境。云南大理苍山下，每年农历四月十五前后百花开，无数彩蝶来聚会。当地群众蝴蝶泉边蝴蝶会，白族青年观赏蝴蝶、欢歌笑语、谈情说爱，蝴蝶还成了爱情的象征。

综合来说，蝴蝶本身的生物学、生态学特性，它的生活史、习性的特殊性，决定了它给人们感官和心理带来的感受，也成就了化蛹成蝶这个象征美好的词汇。

茏腾标本馆

鳞翅目昆虫可能是研究面最广泛的无脊椎动物，其超凡魅力引发业余爱好者和专业人士热心地关注乃至收集它们，我们也不例外。

我们会系统性地记录我们认为有意义又有趣的事情，第一件事情就是建立茏腾自己的标本馆。我们平时在野外总会采集到各种各样的标本，标本不仅是可以观赏的实物，还是自然教育的教具、知识的载体，不保存下来太可惜。当然，并不是所有的标本都采集于野外，我们第一批将要展示的标本——Donger手上的几十只蝴蝶，就不是采自野外。

我们希望以后更多的人能够欣赏到它们，体验它们的魅力，了解蝴蝶的故事，倾听自然，与自然共呼吸，正如茏腾的初心——“人与自然，和谐共生”，这也是我们制作标本的初衷。作为长期与大自然打交道的生态规划工作者，喜欢在外业调查、日常工作中观察与阅读自然背后的故事，现在我们希望跟大家分享这些故事，因为自然的美丽、智慧与奇妙值得我们这么做。“化蛹成蝶”是我们【茏腾生态馆】蝴蝶系列故事的第一篇。下一篇“蝶恋花”即将上线。To be continued…

供稿：生态规划事业部——潘钟、何东仪